担心外资与供应链问题？87篇全球经济社会学文献清单、三个层次的分析

文/高行云

首发时间：2022年5月16日

随着事态的静止，相信你也看到很多新闻在谈外资变化的问题。

中新社4月21日就有报导：针对疫情波及部分在华外企业务，中国商务部新闻发言人，将积极协调解决外资企业遇到的具体困难问题。该报导也援引韩国媒体报道：半导体、电池和石化等主力产业领域的韩企生产基地集中在上海临近的江浙等地，韩企供应链正受到影响。

如今，全球供应链问题，已经成为当下最让人担心问题。做生意，不仅考虑赚多赚少，也考虑稳定供应。

因此，据澎湃新闻报道，5月15日的疫情防控工作新闻发布会上，上海市商务委主任顾军说，商务委将主动争取在沪外资企业的理解支持，稳定外企发展预期，有序推动恢复正常经营。

我们担心的是什么？是全球价值链、全球商品链或全球生产网络问题。可是，习惯关心国内问题、习惯从基层—政府的角度研究社会问题，就容易忽视全球尺度。但是，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全球价值链分析，是社会学发展的。

所谓的“全球价值链”，是指在全球资本主义中，地理上分散、但供应与合作上整合到治理结构，往往出现在全球商品贸易、劳动密集型和高科技产业。目前，这套研究已经在经济社会学、国际经济学、区域和发展研究、经济地理学、国际政治经济、供应链管理、运营管理和国际商务等研究广泛应用。

虽然影响很广，但一直没有人写过大规模的综述，直到2020年，三位学者在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发表了下面要介绍的这篇论文。

这篇综述筛选出21 种期刊发表的 22 篇理论论文和 65 篇实证文章。值得关注的是，作者对每篇文献内容都做了小结，汇总成表格，可以一览全貌。

需要这份书单，直接在本公众号回复消息【价值链】，自动获取百度云链接

- 1 - 从社会学出发：全球价值链研究的来龙去脉

1994年出版了《商品链和全球资本主义》（Commodity Chains and Global Capitalism）是这方面分析的开山之作。第一编者Gary Gereffi毕业于耶鲁大学社会学系，后来到杜克大学社会学系教书，如今也创办了杜克大学全球价值链研究中心（Duke University Global Value Chains Center）。

这个中心为世界银行、各国经济部门提供很多咨询服务，也有不少报告在该中心网站上发布过，免费下载。我曾赴菲律宾工作时，正好看到菲律宾国家部委请该中心写过“马尼拉麻”产业的报告，也多有受益。

Gereffi最初研究了拉丁美洲、东亚的崛起，想要基于大买家（例如零售商、超市和品牌商）和生产商（例如汽车和其他高科技行业的设备制造商）如何推动了全球资本的联络，希望超越1990年代前后以国家为中心的全球经济分析模式。如此一来，从组织网络进入一方面“高于国家”，因为网络是全球的。另一方面又会“低于国家”，因为涉及到产业集群、各个次国家单位之间合作，因而能够实现全球、国家和地方范围之间的宏观—微观联系分析。

在分析全球商品链或价值链时，主要借鉴了交易成本经济学、世界体系理论（虽然是左派！），涉及三个主要维度：（1）价值的输入—输出结构；（2）产业的地域性；（3）价值“链”的治理结构：这一点是指全球商品链条内的权力关系，决定了其中的材料、资本、技术和知识的分配和流动。因此，如何治理第三个维度——全球价值链治理，就成了联系经济分析与社会分析的关键。这也成为世界银行等国际组织喜欢运用这套框架的原因之一。尤其是2000 年，洛克菲勒基金会资助了一次全球价值链会议，这标志着这派研究快速发展。

实际上，中国台湾有一批经济社会学家很早就运用了这套框架在做研究。较早有代表性的是郑陆霖、潘美玲、陈东升等。近年，台湾“中研院”社会学所的吴介民也出版了专著（即将由哈佛大学出版社出英文本），研究中国广东的半导体产业、台商网络与全球资本主义。我在台湾中山大学读书时的社会学所所长王宏仁，也进一步发展了“全球压力链”概念，总结他对台商在越南投资与工厂运作的研究。

不过，如果你看台湾研究这方面的学者，还有一批地理学学者，以研究新竹高科的产业集群与全球网络有关，比如台湾大学地理学系的周素卿。这是因为在地理学界，也在1990年代末发展了类似的框架，叫“全球生产网络”（GPN）。这也是因为地理学界想要超越了贸易和外包的简单概念，强调了构建、管理和维持生产网络的协调和合作策略，以及此类网络的产业集群现象。同时，GPN框架也考虑了公司和非公司参与者，例如商业协会。

目前较有代表性的是Coe 和 Yeung （2015）年专著

- 2 -全球价值链研究的87篇文献清单

Liena Kano, Eric W. K.Tsang & Henry Wai-chung Yeung三人的综述，涵盖国际商务、组织管理、供应链管理、运营管理、经济地理学、经济社会学、区域和发展研究以及国际政治经济等方面刊物，筛选出21 种期刊发表的 22 篇理论论文和 65 篇实证文章，如表 2所示。

不过意外的是（也能理解），管理学顶尖刊物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AdministrativeScience Quarterly、Journal of Management和ManagementScience和社会学顶级刊物（美国社会学杂志和美国社会学评论）、政治科学顶尖刊物（例如美国政治学评论），都没有刊过这方面研究。

 下面是刊物分布。

三位作者也很实在，把每一篇文献的基本介绍，都做成表格，介绍给你！

这里就不全部复制过来了。

需要的话，直接在本公众号回复消息【价值链】，自动获取百度云链接

- 3 -全球价值链研究的宏观、中观与微观观点

宏观：全球经济环境与制度

中观：各组织间的网络结构

微观：价值链中各方个人动机与行为

通过跨学科分析，三位学者发现社会学、发展研究和经济地理学文献经常会涉及个人动机和行为的微观分析，可能因为主要是通过案例研究和民族志方法有关。但是，基于经济学的研究倾向于避免直接研究这些心理因素。

宏观层面

除了你肯定会想到的技术、制度等因素在影响全球价值链的变化，还有更有社会学意义的：劳工问题。

劳工标准已成为 GVC研究的重要前沿之一。有学者研究了耐克（NIKE）在巴基斯坦的主要供应商工厂，指出作为“大买家”的公司所做的企业社会责任倡议，对改善全球供应链的当地劳工标准所能做得十分有限，因为它受到更广泛的经济力量、当地和国家制度的影响。

另一个研究趋势是金融化如何重造全球价值链。有研究认为金融市场的压力和机遇已迫使跨国公司进一步发展和扩大其国际业务，希望在股票价格和高管奖励方面上表现良好。

你可能没想到，还有研究3D打印技术的影响。因为3D打印技术让公司生产模具进一步便利化，有可能“拆分”和“重组”全球价值链，一方面不再需要分散生产，另一方面也可能使得供应商更容易模仿学习。

还有学者研究了发展中国家的政治转型脉络下，国家经济行为体（如国有企业、主权财富基金）与不同历史时期的领先跨国企业实现的战略耦合。比如有学者比较研究1990 年代以来韩国、台湾和新加坡的转型政治，并解释了这种转型如何使国有企业主导的工业化转变为国有企业和全球化跨国企业密切合作的趋势，尤其体现在半导体、汽车等领域。

中观层面：组织间网络

一份有意思的研究是关于全球汽车行业，指出了制造业国际多元化与财务绩效之间的倒 U 型关系：虽然多元化带来更大的灵活性和获得国际分散的战略资源，但是也被分散后带来的组织复杂性和管理效率低下所抵消。

前面谈到劳工条件问题的研究前沿，在中观层面也有反映。当跨国公司向发展中国家（如南亚，东南亚）外包时，当地恶劣的工作条件产生负面影响，会降低美国等发达国家当地的消费者的购买意愿。

当然，传统的关于全球价值链分析涉及到网络结构形态，比如是中心度高一些好还是低一些好。因为中心度很高，合作容易更紧密，但也会产生锁定效应，龙头企业接触各种潜在合作伙伴的机会，并阻碍了学习和创新。

微观层面：个人动机与行为

如果说企业合作是靠价格、市场和理性，那么跨国合作的情况下，理性很容易变成机会主义，当事人也很容易陷入“有限理性”。有意大利研究就指出，从合作伙伴之间的知识转移中受益最多，是合作伙伴共享共同身份和语言的那种全球价值链网络，因为可以防止机会主义的潜在威胁，并允许参与公司向合作伙伴学习，也降低专有知识溢出到网络之外险。

因此，Treiblmaier ( 2018 ) 这从研究就建议考虑四个要素的行为预设：有限理性、机会主义、目标冲突和信任。这篇文章居然还很早的就从理论上预测了区块链技术引入全球价值链将带来的结构和管理变化。

文献来源：

Kano, Liena, Eric W. K.Tsang, and Henry Wai-chung Yeung. 2020. ‘Global Value Chains: A Review of the Multi-Disciplinary Literature’.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 51(4):577–622.

* 这是Sociological理论大缸的第650期推送 *

往期相关推送